《登黄山凌台送族弟溧阳尉济充泛舟赴华阴》(后简称《登》),是李白在当涂所作送别诗之一,詹先生系其于天宝十三载五月,瞿蜕园、朱金城先生在《李白集校注》中作:“未详此诗作于何年。”
詹说是否准确?《登》诗当系何年?本文拟就这一问题,略述一孔之见。
李白写这首送别诗,与其它一些写给友人的互道珍重的送别诗有些不同,正象《唐诗别裁》评价的那样:“说转漕处见关系军国,此一篇主意未写送行,亦不草草”。因此,合理解释诗题,正确理解诗句,对把握作诗年代显得尤为重要。
詹先生解诗题曰:“此诗所赠者即丹阳李济也,充字疑衍。”说所赠者为丹阳李济,准确无误;疑充字为衍文,似觉不当。王琦在《登》诗题下注曰:“充一作统。”按此注,充泛舟即是统泛舟。此解甚是。泛舟词义出自《左传》,“僖十四年,秦于是乎输粟于晋,自雍及绛相继,命之曰泛舟之役。”李白在《登》诗中,也说得很明白:“尔从泛舟役,使我心魂凄。”可见,李白登黄山凌台送李济,不仅因为李济就要泛舟赴华阴,更重要的是李济有役在身,要统领运粮船漕运粮米至“洛阳西”。为什么李济要“充泛舟赴华阴”呢?《登》诗中解释为“秦地无草木,南云喧鼓鼙”。显然,只有搞清楚“秦地无草木,南云喧鼓鼙”指何事,此事发生于何时,才能推断出作诗时间。
李白在“秦地无草木,南云喧鼓鼙”句后,用“君王减玉膳,早起思鸣鸡。漕引救关辅,疲人免涂泥。宰相作霖雨,农夫得耕犁”三句诗详细交待了从泛舟役的原因。其中“宰相作霖雨,农夫得耕犁”,十分明显是写久旱初雨的情景。可见,“秦地无草木”实指关中大旱。“南云喧鼓鼙”何解?王琦认为是公卿百官求雨“伐朱鼓”;詹先生解为与“云南五月中,频丧渡泸师”(李白《书怀赠南陵常赞府》)同指一事,即云南战事。詹解较为合理。关于关中大旱,据《旧唐书》记载,天宝年间有二次。一是天宝六年“自五月不雨至秋七月乙酉”;二是天宝九年“三月,时久旱,制停封西岳,五月庚寅,以旱录囚徒”。关于云南战事,也有二次:一是天宝十年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大败于西洱河;二是天宝十三年六月剑南节度留后李宓败于西洱河。李白《登》诗写于“炎赫五月中”,而天宝六年五月,不雨尚未成灾,故《登》诗中提到的关中大旱不会指天宝六年的那次;“南云喧鼓鼙”虽指云南战事,但未明确即是“云南五月中,频丧渡泸师”的那次,故可指天宝十年的那次,也可指天宝十三年的那次。显然,李白《登》诗最早当作于天宝十年四月以后,地点必须是在当涂。天宝十年四月后,李白有幽州之行,十二年早春三入长安。不久返河南梁园。十二年秋由梁园南下宣城,十三年在金陵别魏万后往来于宣城、当涂等地。那么,天宝十年四月以后
李白最有可能在当涂的,就只有天宝十三年别魏万后由金陵来当涂的那段时间。天宝十三年五月,李白如在当涂,《登》诗就可能写于那时。但是,考李白行踪发现,天宝十三年五月,李白还在金陵与魏万同游。天宝十三年初,魏万寻李白相遇于扬州,不久同舟自秦淮而下金陵,同游凡数月。别时,李白作《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诗曰:“五月造我语,知非亻台亻疑人”。
魏万在《金陵酬翰林谪仙子》诗末日:“此别未远别,秋期到仙山”。显然,李白与魏万在金陵初别的时间,“当是五月以后尚未入秋以前”(詹《李白诗文系年》)。这样,李白就不能在天宝十三年五月独自去当涂登黄山送李济。但是,从天宝十三年夏至十四年秋,李白在当涂曾有较长时间的停留,有诗《当涂赵少府粉图山水歌》、《夏日陪司马武公与群贤宴姑熟亭序》等为证。如果把《登》诗写作时间推迟到天宝十四年五月,一方面可与诗中提及的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相吻合,另一方面也照应了李白在当涂的游踪,显然是可取的。当然,把《登》诗系于天宝十四年五月,也似有不妥之处。李白在《登》诗中记述的关中大旱,离他写诗时已隔五年之久,为什么把五年前的旧事重提?况且,天宝十二年八月,关中水旱相继,京城米贵;天宝十三年秋,长安大水,物价暴涨,人多乏食。这种情况下,肯定也有“漕引救关辅”的泛舟役。《登》诗既作于天宝十四年五月,为什么对近事只字不提,偏偏写到几年前的旱灾?笔者认为:天宝十二年早春,李白三入长安,在京城里,对二三年前的关中大旱、云南战事,听得多,印象深。不久离京归梁园,南下宣城。远离长
安后对天宝十二年八月以后的关中水旱灾害,或者听得少了,或者未身临其境,印象也就不那么深了。所以,登黄山送李济从泛舟役赴华阴时,想到李济充当了救关辅的角色,于是在京期间的所见所闻,又浮现在眼前,下笔之处,自然又追述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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