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充一次记者，采访了生我养我的村庄。村庄不仅只是一个家园的概念，还有更深层的东西在里面，等待有人去挖掘它尘世之外看不到的，悄然地被人冷落的东西。——题记

（一）采访一头老黄牛
我背着日本的索尼摄影机，去采访我村庄的路上最先是遇见了一头老黄牛。
如果不是鲁迅先生的牛语突然在我耳畔响起，我就会错过了很多牛的剪裁。

我在故乡的路上遇见了一头老黄牛
老黄牛已经老得脚步也走得歪斜斜
沉重的喘息逼近了我聆听的左右耳
等到我的目光移到它脊背上的稻草
我忽然想起了鲁迅遗留下来的牛语
我的摄影机马上剪下这头牛的草语
天然的草语不逊色于现代人的牛语

我忽然听到啪啪声响起
以为是自己的家伙被太阳烧坏了脑袋
正眼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老黄牛在上厕所
我发现这里路边的野山花开得如美人般美丽
丛中有一个小伙子和蜜蜂一起采撷春天的花语

（二）老人这样对我说
老人是家中的一块宝，因为他们身上有着一种超越命运的神符。
如果懂得聆听他们的心声，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和对人生意义的探寻。

他的生命从抗战岁月走路到文化大革命
然后从改革开放的港口渡船到三个代表
最后半夜回到一间用茅草搭建起的土屋
和柴米油盐的日子蜗居在一个偏僻墙角

老人这样对我说他的生命开始走向祈祷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叹息只有呼吸
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微笑没有哀伤
而我狠狠地抓住每个渺小的时刻
可是这些对于上帝来说多么奢华啊

（三）看到另一种瓦解
东边日出西边雨。这种现象在自然中早早映入我童年的视线里。
当我知道事物存在正反两面时，我才发现这种现象已经成为潮流之风不可湮没。

围绕村庄兜转了一圈
看见了一条河流又遇见了一座山
山水围绕一个四百余人居住的村落

当我走到河流的时候
天空莫名其妙地下起大雨
我在一条船里避过这场天公的不美

等我爬上大山给村落制作全景图
阳光灼灼地晾晒我满头黑发
我在一棵树下才找到阴凉

我潜入村庄的心脏挖掘血脉
发现了一种半红半黑的颜色
新楼就伫立在老屋的门口

（四）古井被管道盗窃
故乡的古井被盗窃了好几个年头，没有谁出来喊打贼。或许，自从人类发现了管道原理，这个世界的水就开始被盗窃了，其实，盗窃的不止是水，很多东西都可以从管道中找到浑浊的罪证。

我已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袒露在阳光底下无声地呻吟

它的肌肤染上了岁月的斑痕
它的骨头失去了扁担的坚硬
它的乳汁哺育了我们的嘴唇
它的明镜倒影了我们的天空

它干瘪的语句无人打捞
它沧桑的岁月无人照顾
它呐喊的声音无人聆听
它老去的躯体无人埋葬

它近处的根
被一条条长长的管道联接
它远处的血
被一张张厚厚的纸币盗窃

太平洋涨潮
大西洋又退潮
奄奄一息的古井陷落地下广场
任由人们在逍遥地开“游泳池”

（五）温总理来过田野
农民兄弟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土地税解放的日子，那是2006年元月春天。田野微笑了，农民微笑了，希望依然还未能够笑到最后。

几年前的春天
山花还没烂漫到路口
一张免税书寄往了田野

那一年
农民在漫长的寒冬中
迎来了双重微笑
——农民笑了
稻谷也笑了。

农民说温总理来过田野
庄稼们在他的施肥下
腰长得更茁壮了。

（六）一夜未眠的草稿
没有谁来采访过我的村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我采访我的村庄，来自我对村庄的热爱和关注。我在诗行中流露我感情的痕迹，寄托我这代人还没破灭的梦想。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村庄
正如我没有忘记过我的姓氏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的姓氏
正如我没有忘记我的爹娘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的爹娘
正如我没有忘记归家的路

我从来没有忘记归家的路
正如我没有忘记我的根

2010年3月5日。水（作）

 

[来源：https://www.shicidaquan.com/Article/shige/201204/290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