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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之侧
在一粒尘埃的右边 几颗光阴在发芽
鸟鸣覆盖下来 一片翅膀飞在蓝天之上
而在一粒尘埃的左边 那个深深俯头的人
披着阴影的大氅 仍在昏睡
尘埃在旋转 它没有左边和右边
因此也没有光阴和那个俯头的人
在尘埃的内部 更多的尘埃涌动
像核在聚变 一粒尘埃即将爆炸
大地显出异常的惊慌
飞沙走石 一粒尘埃不为所动
那个俯头的人 突然一跃而起
他抱起大地拼命地飞奔
这个得到神示的人 要投靠另一粒尘埃
他在尘埃之侧 尘埃在他之内
输 血
一个词 其实我一直背着它副词的那一部分
在生活中 我彻彻底底地输了
一面苍白的床单 即将包裹苍白的我
一个词 当我用到他动物性的一面
那个偷盗的人失踪了 我看见一辆马车
拉着血粒 向我的血管奔跑
这驻进我身体的血 到底是谁的血
他是输家还是赢家 勇者还是儒夫
是否也像我 曾在岁月中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流进我生命的血 到底是什么血
生存的养分 还是生活的杂质
是否有过骨缝中 惊悸后的寒凉
像一截空心的木头 我接受点滴的恩赐
却惊起灵魂的猜疑 即使我强健如初
我迎风奔跑中抛洒的汗滴 还会不会
是自己的 我是在替别人惊喜
还是为自己悲泣 如果有一天我死去
会是血管中的哪一部分血 不愿安息
光 斑
那个在夜里咳嗽的人 他萤火的唾沫星子
是下向天空的雨 肺像生活的筛子
漏掉的那些喘息还带着血丝
一根根成为月光的绷带
夜便一块一块地湿漉起来 走夜路的人
踉跄了几下 跌在月亮的凹黑里
他的面孔扑满灰尘 伸手去擦
是一粒粒比月亮大 也更明亮的汗珠
他睁大眼睛 天地之间
他是唯一的一只眼球
但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人全食的人
背着满身的汗珠翻滚着 在看不见的黑里
滚向那个在夜里咳嗽的人
他们相拥 把身体交给身体
两个发着光的球体相互碰撞
斑斑星辉下 两个瞎子
两团扑腾腾闪着灵光的灰尘
不再流连
你当注意自己的头发 当生命的旗帜即将褪色
看看它究竟抛舍了哪些身体里的尘埃 又死守着
哪些不可言说的隐私 那些灰 那些飘动
在晨间被翻来覆去梳理 你头顶一畦沟壑
要敢于站在阳光下 裸露出身体上的荒芜
你当护紧两排牙齿 曾经咬碎的生活
又在艰厄中汇集 核里聚着火 专门烧毁钙
那些埋在喉头的词 长满蛇舌般的红锈
已漫延到牙基 从未有过的松动 即将侵蚀你
你当抱着双臂 搂着那些散失的心跳
这些不肖子孙从身体中落下 就四处逃窜
他们掏空你身体的积蓄 在时间之外流荡
还去勾引别的心跳 分庭抗理 让你心猝
你当适时关闭眼睛 守住内心的那些黑
太多的光芒刺着双眼 如今看什么都模糊
当黑白已不分明 你心中那么多的是非
总有一天会全跑出来 掏空你眼白的白
榨干你眼黑的黑 你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时光里走过 不再流连
裸 庙
他在阳光下捉虱子 捉树叶上滑下的鸟鸣
他在比较身体中的痒与树叶间的痒 他用四肢
不住地摩擦着树干 空气中弥漫着骨头的焦味
一只蜡烛在昨夜熄灭 当时光之油断流
他坐在黑暗里一动未动 神已无所谓明与暗
他端坐神前 呼吸和心跳都皈依了安宁
夜鼠又掀掉一匹灰瓦 让天空和寂静都更加敞亮
四壁的窗洞开着 当寒冷刀子般伸进来
他有他自己的热 如一只蜡烛坚持的沉稳
而在白天 阳光从瓦洞中射进来一道光的帘子
他像垂帘的帝君闭目微坐 只穿了皇帝的新衣
那身素衣 纸灰般堆在身边 当他捉完虱子
衣服内不再有生命 他如释重负地起身
静静地走出那间庙堂 身后跟着的几只老鼠
还不住地回头 打量那只暗哑的木鱼
左手决堤
我无法说出溃败 说出鸟鸣缠绕的树皮
在冬天皱裂 给树心运去风尖上的阳光
那些向左倾斜的黑色枝条 低摇着延伸
在几乎触到唇的一瞬 我无法说出犹豫
无法守住内心的狂澜 它们掀动空贝壳
在季节里装满结冰的声音 而到处溃散
一只一只耳朵被冻僵 那些优美的长句
如一串串冰棍融化 在夜间洒下的泪水
我更无法停止游走 在生命狭窄的堤岸
河水盖住脚印 盖住影子 它呼吸急促
如初恋运来洪水 猛兽般噬咬骨头的痒
我奔跑 拉动一条河流运着夕阳的黄金
我无法说出辉煌 当生命沉滞 我的爱
越来越左倾 倾向心灵子夜倾刻的平静
体内的河流汇聚起来 砸向左侧的睡眠
无法说出左手的颤栗 那么多梦境奔涌
[来源：https://www.shicidaquan.com/Article/shige/201204/2563.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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